没什么可写的。

　　少年无处落笔。眼前的白纸已经沾满了墨痕，但上面却空无一字。

　　记录或者编织，早有人比我做的更好。这是对自身价值的否定。

　　少年挥下的笔墨融进了纸张。纸还是白色。没什么可写的。但他不知为何坐在这个位置上。

　　如果写天穹，那么笔墨过于沧桑，宏达而空无一物。少年无处动笔。

　　如果写小虫，笔墨过于生硬死板，虫的灵活和化茧都被破坏。少年无处动笔。

　　所以，何不写写你自己呢？

　　你自己是你自己最了解的啊？

　　自问自答，少年却没有下笔。自己又有什么可写的呢？自己坐在这里不是为了写自己。因为那样呈现出来的故事一定冗长而又枯燥无味。

　　但是，只要把情绪发泄出来就对了吧？

　　“我不会对不完美的作品动情的。”他留下这样一句话，匆匆走了。

　　时光荏苒，秋叶飘零鸠乐歌。回收飘飘往事忆，仰首却息转头空。

　　少年爱上了少女。这是所有的爱情故事。再普通不过，少年想要给少女写一封情书。

　　情书的开头该怎么写呢？少年不知道，他的眼中恍惚走过少女的身影，纯白色的连衣裙仿佛天上的云朵，和冰蓝的午后天空融在了一起。就像……

　　“卡布奇诺？”少年不知自己如何想出这个词。

　　满腔的爱和恨无法发泄，少年未加思索便动起笔来。

　　“你曾经在午后喝过一杯卡布奇诺吗？那种太阳不太耀眼，风很温暖，空气中还包含雨后绿叶味道的午后？”

　　开头似乎还不错。可少年犯难了，之后怎么写？他不放心地看看手表，又看看窗外漫天的繁星。自从自己开始写，已经整整过了一下午。因为想下一句话，他已经急的抓耳挠腮，不在乎什么了。

　　他闭上眼，浮华的辞藻突然融化在了他的心中。睁开眼时，纸上已经多了一行简短工整的小字。

　　“这就是我对你的感觉。”

　　很蠢。真的很蠢。但他似乎能写下去了。

　　“我发现我真的很没有才干，所以写不出来生动的形象，甚至没有足够的知识——只知道卡布奇诺是用咖啡加上淡奶油、奶和糖加上耐心，之后在小心地拉个花做出来的……”

　　……

　　“……我只喝过一次，就爱上了这种味道。那是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前在家门口街右边的一家小咖啡店里喝到的……”

　　“……我本以为以后再也不会遇上这样纯粹的卡布奇诺，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遇上你，就回想起了我独自一人坐在咖啡店里，看着窗外秋叶飘零，慢慢喝卡布奇诺的那个下午。”

　　一口气写完，“情书”已是长长一大串，里面掺杂着有的无的，爱和若隐若现的哀伤。少年看着纸上清冷的月光，舒了一口气，开始审视这封情书。只是看到一半，少年忽地愤怒，他抓住钢笔和墨水瓶，砸向窗户，发出彭的一声。随之他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。

　　不完美，不，不是不完美，而是毫无价值。存在的意义被自我所否定了。

　　“我不是……为了写这种东西才活着的啊。”他充满了对于自我和自己的爱的无力感。

　　良久，少年忽地从梦中醒来。少女正坐在自己对面，睁大眼睛看着自己。她笑了。

　　少女戳了戳他身边的杯子：“你睡了好久呢，咖啡凉了。”

　　“是呢。”

　　他看着少女，没有说话，拿起杯子想喝，却怯于凉意。他曾无数次地透过冰冷的窗户窥见这个午后，无数次却又将它忘却。而现在它却如此真实，犹如幻境。

　　“你可真让人操心。”少女拿走他的杯子，不多一时带回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。少年看着杯中褐色的液体，从蒸汽中窥见了自己的脸。干瘪，发涩的脸，就像枯萎的向日葵。

　　抿下一口咖啡，他凝视着其中棕色的液体。轻飘飘地顺滑香醇却不甜腻，也并不苦。是一杯卡布奇诺，味道就像自己幼时的那个下午。

　　“真好喝。”

　　“是我最喜欢喝的，所以肯定好喝呀。”少女围着他转了个圈。

　　一口，又一口，少年发觉咖啡中的苦味越来越浓。直到最后，他挣扎地咽下最后一口咖啡，感觉自己要被苦地心脏病发作了：“为什么这么苦？”

　　少女静静地看着他，双眸之中是倾泻而下的温柔：“因为你该醒来了。”

　　于是破碎的梦境为少年指引了归途。他上浮到水面，看到了桌前青涩的自己，便把今天所忘却了。无名的苦涩却隐藏在心间。少年乍然平静，回想着少女清澈的双眸，他笑了。

　　“既然不完美，那么便修改吧。”

　　那些想一出写一出的文字，被韵脚和辞藻所覆盖。那些滑稽的醉酒之言，被修辞与仿写所替代。少年修改着，星星慢上眉梢仍不停笔。却待天明时，他已完成了自己的作品。耳边听到纸和墨的谴责，他的心情沉重、悲伤却又舒畅，像是却了一桩生死之事。

　　满是墨水的书信被他装进了信封。

　　“月亮见证着苍山融于大海，见证着死亡，见证着一次又一次的生命，也见证着我们的孤独。”

　　而少年将这份孤独和一个少女共享了。

　　他没有想到自己的“信”让少女这样发笑，却又让她兴致勃勃地盘旋在自己的身边。即便是他认为垃圾的话，少女也脸红着回应成了爱之言。爱情就像沉浸入一场好电影，其中的惊喜、刺激、感动数不胜数，总是在你觉得枯燥乏味的时候为你点燃一束火，升上天空展开成花朵。

　　新年，两人互相牵着手依偎在一起，凝视着远处天空中绚丽的烟花。

　　“你知道吗……其实我喝咖啡更喜欢苦的。”少女耳语，“那种能让人的肺腑都苦出来的苦。因为越苦的咖啡越香醇。”

　　“那天我说我喜欢卡布奇诺其实是在骗你呢，因为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从我身上……感觉到卡布奇诺？”少女咯咯笑着。少年也红着脸笑了。回首往昔，那只不过是一桩可以为两人带来欢乐的旧事罢了。此刻的幸福是如此甜蜜，一丝苦味也感觉不到。

　　“虽然似乎有点傻，但是当初没有那封信，我也不会遇见你。”

　　少女和少年紧紧相拥。

　　一段故事的结尾总是这样温馨而淡然。而另一段故事的开始又是那么冰冷，寂寞。欢笑声近乎耳语，哭泣声默默无意。

　　天空飘起轻轻的雪花。纯白的沧海缓缓地流向大地，将数不尽的空中楼阁融化成雪色的漆。雪冰冷，刺痛。痛觉漫上少年的指尖。他看着眼前的信纸渐渐被雪花覆盖，拼命挥笔，即便油墨已凝。

　　咔嚓一声，笔断了。一愣神，少年跪倒在地。世间再无依靠。

　　海誓山盟只是过往云烟。某本书中的话他现在懂了，也无所谓了。

闲话：
说实话写的很烂，也没改。但既然写了，我就发一下吧。
如果你看到这里，那么谢谢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