淋雨 ◎毛翔柔

雨水讓衣物與肌膚緊緊貼合，就算風乾了，黏膩依舊，只是添了幾分冰涼。溼氣從布料滲進皮膚，再一層層浸入骨頭，更顯得淒冷。當細碎的水珠斜斜打在臉上，每一下都像針，刺進皮膚裡。單單只是皮膚疼倒也罷了，若雨水混著臉上的油脂一路流進眼裡時，灼熱感才是最痛的，幾乎令人瞬間失明。此時，即便試圖在模糊視線中辨識方向也沒有辦法，尤其是當雨勢漸大，且油脂不斷分泌時，眼睛能不能再睜開，已經由不得自己決定。

我瞇著眼，騎著機車在阡陌中行走，坐在後座的是我女友。我們剛吵了一架，還沒吵完，就下起雨來。本想找個遮棚暫避，但繞了幾圈，始終找不到遮棚。輪胎在溼漉地面滑過的聲音，提醒著我雨水已經逐漸覆蓋了地面。隨著雨愈下愈大，我們的爭論也愈來愈激烈。

她在後座大聲說話、拍打著我的肩膀質問我，我無視她，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眼前的路。我彎進另條田野道路，依然未找到遮棚。一次又一次，像陷入一場鬼打牆般的輪迴，永無止境。我忽然想起，曾在網路上看到有人在頂樓的天台上，「躺」著淋雨。當時我停在那篇文許久，百思不得其解：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，會讓人甘願毫無遮蔽地把整個身體交給雨水？

然而，現在我懂了，大概就是「算了吧，反正事情不會再更糟」的時候吧？此刻，我的身體反覆淒冷，臉頰反覆疼痛，眼睛反覆灼熱，爭執反覆劇烈。我決定投降，將機車停在路邊，任憑雨水打在我們的臉頰上、身體上，不再反抗。